归途
归途
小时候,归途是一段长长的旅途。我在这头,家在那头。
长大后,归途是一份简短的讣告,我在这头,父亲在那头。
后来啊,归途是一沓厚重的钞票,我在这头,回忆在那头。
而现在,归途是一段深刻的文字,我在这头,我在那头。
《题记》
轮船发出低沉的汽笛声,震得我双脚酥麻。登船的舷梯渐渐收起,穿着制服的人紧张地维持着秩序。轮船很高,在我面前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,我抬头望去,甲板边的栏杆尽是挥手告别的人群 — —
又一艘轮船要离港了。
其实我心里已经有预感,在我的印象里登上这艘船的人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,就和当年的父亲和母亲一样。
“妮妮乖,听妈妈的话,爸爸过段时间就会回来。”
“妮妮乖,听外婆的话,妈妈会回来接你”
我不太清楚他们所说的【回来】,回指的是哪里,来又指向何方。
轮船发出低沉的汽笛声,轮船推着前进的海浪,一片一片拍打在岸上,它似乎在暗示我,这是我对这片土地的回忆,一下一下在我的脑海里回荡。
水是一切事物的发端,也是一切事物的终结。
我知道有一种生活在海里的鱼,在正常的死亡之前会回到自己出生的那个地方。但是我不得不承认,有时候它反而是幸福的,它应该是非常热爱自己出生的那个地方,以至于会选择在那里产卵,选择在那里死亡,那里有不可多得的安全感。
01
母亲与父亲离婚的时候,我才三岁。妈妈总是说他是一个没有用的男人,时常告诫我长大以后不要找这样的男人结婚。爸爸说妈妈是一个自私的女人,告诫我长大以后不要成为妈妈那样的人。那时的我根本不知道【长大】一词的含义,穿着黑色衣服的叔叔把我叫到一旁,问我要跟爸爸还是跟妈妈,我摇摇头看着他,不知道他说的【跟】是什么意思。
我的抚养权根本不需要争夺,两个人都视我为累赘,法院把我判给妈妈的时候我能清楚看到妈妈脸上失望的表情。
那时候妈妈总是很忙,白天不见人,晚上回来便把我锁在房间里,家长会的时候若不是老师接连打电话,妈妈是不会去的。晚上的时候,家里总是会来哥哥或是叔叔,但妈妈从不让我见他们。隔着那道门,我能听到他们在客厅里攀谈,随后进入妈妈的房间里。晚上能陪着我的只有床上的那个星黛露——是爸爸走的那天塞给我的。有时候房间外会有掰动我房间的门把手,这时候我总会躲在被子里,抱着星黛露害怕地看着房间的房门。
在我的印象里,妈妈总是幻想着总有一天可以嫁个好人家,自己可以什么都不用干,在家里当个少奶奶什么的,但似乎每次她都不能如愿。打电话时暴跳如雷也是常有的事情,但若是有新欢,她马上又会换成另外一副温柔贤惠的面孔。
只是这一切,都与我不曾有半点关系。
大人们将我从父亲手里交给了母亲,或是觉得女孩跟着妈妈会好一些。母亲当我是个赠送的二手物品,随意处置,任意丢弃。她只是机械的觉着,我应该随着她的想法,按照她的想法运转下去。若是不随心意,谩骂与冷漠便会接踵而至。
“这点小事都办不好,真是跟你爸一个样!”
“你要是考不好就别进这个家门了!”
我依稀记得,小学班主任问大家
“长大以后,大家想做什么职业?”
“我要当科学家”、“我要当警察”······
“那你呢?”
“都行,都可以。”
我自是不会有什么想法或是愿望的,如果有,也早该消失了。
妈妈把我送给外婆的日子,是我和妈妈都开心的一天。她终于甩掉了我这个累赘,而我至少再也不用看着她的脸色过日子了。外婆把我领回家里,给我做了一顿饭菜,在我的印象里,那是我第一顿在饭点吃上的热乎饭。外婆在我生命中不曾多见的光,至少她是爱我的,会送我上学,会在放学时接我,会牵着我的手去买我最喜欢吃的米面粑粑。
“你知道,你为什么叫肖杨吗?”
“因为,你的名字是外公起的。杨是一种很坚韧的树,它长在最艰苦的地方,但是它是最坚强的,最有毅力的,无论面对什么困难都会向上长着,攀登着触不可及的天空。”
那时的我尚不能理解她话里每一词的具体意思,但我知道,她是对我有期望的,她慢慢牵我走着,我慢慢用心长大。外婆的房子是外公留下来的,老房子里没有多少家具和电器,与爸爸妈妈的那栋房子没法相比,但我觉得这里比那里要更有家的感觉。
那年冬天的雪,来得格外迟些。天气暖和的想脱毛衣,小草不学好,染了一头绿发。雪漫天满地飘舞,像关了一个冬天的蝴蝶,全都从笼子里放出来了。
“外婆,下雪了!下雪了!”
我一头撞进屋里,把书包放在沙发上,那是外婆出嫁的嫁妆,但是现在坐上去都快要散架一样,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。我夸张地用力拍打着身上的雪花,想以此引起外婆的注意。
没有声音,没有回应。放在平常她一定会出来,给我塞一些小零食,然后张罗着午饭。
“外婆,我饿了!”
屋子里寂静的可怕。
外婆房间的门虚掩着,她安静地躺在躺椅上,身上盖着破旧的毯子,屋子里没有生炭,比以往都要冷了很多。我轻轻推了推她,凑到她耳边叫她。
“外婆?”
毯子里掉出来东西,摔在地上,我低头看了看,是她的小灵通,屏幕停在了120的呼叫页面上。我的心缩成一团,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,站在她面前发着呆,良久才晃过神来,帮她拨通了那未能打出的电话。
医生来的时候,我格外的冷静,屋子里唯一能坐的凳子被他们放上来一台心跳监测仪,显示屏上安静的一条直线,发出刺耳的蜂鸣声。输液架立在一旁,透明的药液顺着针管快速向下流动着。
“你们轻点,我外婆怕疼······”
我实在看不下去他们在外婆的身上插上了一根又一根的针管,嘟囔了一句。
一位医生回过头来,把我拉到了客厅。
“除了你,还有别的家属吗?”
“我就是。”
“我是说,成年人。”
“她有个女儿,不过······不知道在哪里。”
“什么?算了,她是你什么人。”
“她是我外婆。”
医生可能不太习惯这种家庭关系,过了一会社区的阿姨也跑到我家里了,她的身上落满了雪,红色的毛衣配上雪,就像是贺卡上画的圣诞老人。
“我给你开死亡证明和死亡调查表,你联系殡仪馆,有时间·····有时间的话,把户口注销一下。”
“你在说什么啊?她医院都没去过几次的,什么死亡证明的??”
我一把抓住医生,可是一阵无力感涌了上来,扑通一声跪在地上,一阵眩晕,眼睛一黑便栽了下去。
“你这是干什么?喂!喂!你醒醒!喂!”
“她怎么了?”
“可能是低血糖了。”
这一觉睡得好长,我记得的,第一片雪花刚落下的时候,现在,雪都积那么厚了。右腿膝盖痛的出奇,整个脑袋也晕乎乎的。床边坐着的是一位警察叔叔,还有刚才的那位阿姨。
“这位是社区的王阿姨,后面的事情她会帮着办的。”
“孩子,你要是怕孤单,可以去我家住·····”
“不了,这样很麻烦。”
我知道的,从各种意义上,得到这种照顾意味着我已经是个孤儿了。
“孩子,不麻烦的,我们都可以照顾你。”
“不用了,我是个大人了。”
警察要到了爸爸和妈妈的电话,妈妈说她找到新工作了,试用期内不能辞职,爸爸说他有个重要的项目在投标,很忙。
我相信他们说的都是事实。
在我眼里,没有什么比外婆更重要了。而在他们眼里恰恰相反。
真的是一场印象深刻的追悼会,偌大的告别厅里只有我一个人。外婆与我隔着一层玻璃,只是这一次是最远的距离了。我想哭,却一滴眼泪也没有,我终于体会到一种比哭更痛苦的滋味了。
外婆不在了,我最后的家也不在了。
02
他闯进我生活的时候,我正在上高中,按照这里的一般习惯,我也不需要去孤儿院里和他们一起生活了。外婆在的时候也教过我一些,社区的阿姨们自是不用再麻烦她们了。每个月的补助也会按时发放到一张银行卡里,外婆的那间屋子里自此也只有我一个人了。社区给学校里打过招呼,因此我得到了重点班里的一张座位。
说是如此,但我并不喜欢这样的安排。周围的同学强我太多,按照成绩选座位的规定下,每次我只能得到最后一排角落里的位置。老师不会在乎我的进度,同学不会过来关心我,全班同学除我之外都是年级的前100名,而我要排到400名往后。
渐渐地,考试后连班主任也不会找我谈话了。在他看来,接纳我不过是上面安排下来的一个任务,高三之后他就不必再看到烦人的我了。(也许,我拉低了他的年级排名考核和班级平均分考核吧)
起初的时候,我只是想找一个可以安心自习的地方。圈子里的关系很多,在我看来我只是想要一个可以好好监督我的地方。也许是我自己的缺陷吧,我并不知道这样的关系算不算得一种越界,但我喜欢这种被关心的感觉。
他的家住在城里,虽然到学校有一段距离,但是他每次都会开车来接我。他的家里很暖和,有24小时的热水,夏天有空调,冬天也有暖气。他叫我肖杨同学,我叫他姜老师。每天放学他都会带我一起吃晚饭,而后便是去他的家里自习、写作业。他会在一旁的茶几上摆弄着他的笔记本,接电话时会戴上耳机去房间里,为的是不打扰到我。
我们约法三章,每次作业或是考试他都会认真检查,若是有不懂的他也会耐心看看,在自己的能力里给我解答。他总是逼着我,让我去问问老师,可是我并不喜欢这样,我觉得问老师实在是太害羞了,我跟那些老师不熟,根本没以后问过他们问题。
“哪有什么难的,老师是最喜欢问问题的同学了。”
“可是,我······我不想去。”
“肖杨同学,你要是不去,我可要用家法了。”
“你!我!啊·····坏人!”
他说的家法是我心底里向往而又害怕的东西,一把戒尺,一根藤条。光是看到他摆在家里显眼的地方,就已经很有压迫感了。但是不知怎的,看到它们的时候,我反而有一种安心的感觉,一种久违的安全感。
也许这就是家的感觉吧,家里有不得不遵守的规矩,有看着就很疼的家法,但是那是家,是我无论如何都想要的得到的东西。
我写作业的姿势正背对着他,我完全看不到他,他却能清楚看到我的动作。每次我开小差的时候他都能看到我,任何小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。我也有自己的小心思,比如在桌子上放一个小镜子,这样就可以看他有没有在看我。可是这样的法子并不奏效,没有三天他就发现了我的小把戏。
小聪明换来的是一顿说教,10下手心,跪在椅子上挨了20下屁股板子。戒尺打在身上的感觉很疼,每一下都像是手心、屁股上被咬了一口。挨打之后还要保持着姿势,跪在椅子上反省五分钟。
光着屁股的姿势真的又羞又怕,若是姿势不标准或是被发现偷偷用手摸屁股,就会被加罚10下戒尺。被戒尺打过的屁股疼痛难忍,打完之后又会很痒,让人忍不住拿手去挠它。每每犯错之后被惩罚,撅着光屁股反省的过程比挨打的过程还要更煎熬。
但我是羡慕他的,他有着自己的理想与目标,打电话时谈吐得体自然,每一句话都像是精心设计过。哪怕是在教训我的时候,他也能快速的转换状态,放下电话后,思路又能继续跟上教训我。他认真细心,检查作业时耍的小花样都能被一眼看出来,总之这一切都是我所羡慕的,我想要成为的那类人。也许,这就是原生家庭的幸福吧,一个有爱的家庭环境,父母的支持与鼓励,自己绝对的理性与自信。
在这种逼迫之下,我总归是迈出了问老师问题的那一步,老师们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不近人情,反而是一种乐意看到我问问题的样子。高三的时候,同学们大多报了补习班,仅仅依靠自学的我越来越跟不上他们的步伐了。
他知道以后,马上在网上给我买了一些高三的网课,我说要挣钱还给他,他却要我以后工作了再说。
“对了,姜老师,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啊?”
“我?华清的电气工程系。”
“哇!你真的好厉害。那我也想要考!”
“那你就要好好努力啊。”
我想要成为他,虽然这个目标定的有些过于高了。即使是在学校里的重点班级,也只有班级前3的同学才有可能考上华清。起步总归是困难的,但只要有目标,那就是可以实现的。
我知道我的缺点,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自卑,遇到困难的事情我总是会陷入自我怀疑,自我消极的怪圈里。成绩提升的这条路上,畏难是常有的事情,我知道这些情绪需要排解,惩罚或许是一种更为快捷的手段。
我知道家法里的规矩,惩罚需要裸臀,需要清晰报数,甚至需要检讨和面壁思过的过程,这些我都记得,但他从未逼迫过我做这些事情。
但他也有自己的底线,那便是我企图逃避的时候。
记得那是一次物理测试之后,对我来说,物理一直是晦涩难懂的一门课,公式和原理尚且复杂,还要根据题目的设定进行变通,努力了几次之后依旧没有起色。起初他帮我分析过几次,但在我的骨子里其实早已经将它放弃了。
“大不了,这一门的分数,我在其他科目上补回来就是了。”
说这句话的时候,我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,但他却突然变得严肃起来。将我从椅子上揪了起来,站在课桌的一旁,他的力气很大,像是要把我的灵魂也揪出来一样。我被吓得不敢看他,只是低着头看着只考了45分的物理试卷。
“姜老师,你别生气嘛。我,我错了还不行嘛。”
“家规怎么说的?背给我听!”
“连续3次考试不及格,罚30下戒尺,打手心。”
“还有呢?”
“若,若·····若是态度原因,加罚60下,打····打光屁股。”
我的声音似乎用上了渐弱的效果,越往后也只有蚊子能听清楚一二。
“打哪里?后面不好意思说了?”
“打······打光屁股。”
我知道的,说出惩罚的内容,同样也是惩罚的一环。只是这个过程甚至比打在身上还要让人难熬。我只想快一点把这个过程进行,这实在是又羞又怕的一种折磨。
“手心,伸出来。”
【啪】
“啊!”
【啪!】
“啊什么啊!报数呢?规矩怎么记得?”
【啪】
“啊!,三”
【啪】
“三什么三,这几下不算,从一开始。”
【啪】
“啊!是,一。”
【啪】
“疼,姜老师,二,打轻点。”
【啪】
“轻点你能记住吗!再讨价还价,我就加一成力”
【啪】
“啊,错了错了,不敢了,五。”
【啪】
“什么五,四你报哪里去了?从一开始,重新报数!”
【啪】
“呜呜呜,一!”
打手心是我最害怕的事情了,每一下都痛彻心扉,戒尺打上去时候,连着胸口和心脏都会疼得紧一下。若不是他将我的手牢牢拽在半空中,以我自己的意志力是肯定没办法挨完这些戒尺的。
戒尺打完,整个手心都肿了起来,几滴泪珠也在眼眶里打转转,本想着揉几下却碰的更疼了,泪珠便不受控制的滚落到脸颊上。
用姜老师的话说,“每次惩罚完都像是一只楚楚可怜的小猫。”
“这就哭了?后面还有60下呢。”
“你不哭,下次试试换你挨!”
“嗯?小羊?跟我讲什么呢?”
“什么小羊!我叫肖杨!不就60下吗,你打,一下也别少!”
我赌气着爬到床上,将枕头放在面前,用还能动的右手解下了校服裤子的腰带,裤子本身没有什么固定的地方,解开腰带便直接滑到了大腿上,内裤也没有迟疑,一股脑直接褪到了大腿上,直挺挺趴到枕头上。
活像个慷慨就义的女战士。
“怎么?很不服气?”
“就是很不服气!为什么不让我说难啊,它就是······很难啊!”
“难又怎么了,考不好我不会重罚你,我生气是因为你不对自己负责!每一分都很重要,怎么能说放弃了就放弃了。每一门科目都是一个机会,每一个机会都来之不易,你放弃的这么草率,你觉得对吗?”
“那又怎么了?谁像你一样啊!有人疼,有人爱!我就是个没人要的破小孩,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也想要关心啊!你就只知道说我!”
姜老师沉默了,他似乎也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跟他还嘴。我感受到戒尺放在了我的屁股上,我开始有些后悔了,我有预感这顿打会疼到我哭喊求饶。
“你打吧!把我屁股打烂!最好打死我!你一下也别放水!”
“是不是在你眼里,只有你一个人是特殊的?只有你是被生活抛弃的那一个?”
与我设想的不同,戒尺并没有落在我的身上。
“如果我告诉你,我跟你一样呢?”
“?”
“我的父亲是个罪犯,母亲改嫁之后便没有再管过我了,我是跟着舅舅一块生活的。我15岁的时候,父亲在监狱里得病死了,葬礼上是我舅舅带我去的,我妈妈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。”
“华清是我自己努力考上的,这其中的努力不及我现在要求你的十分之一。你也比我那时候聪明多了,至少落下的课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补起来,说明你并不比别的孩子差,甚至比他们更聪明。”
“我很欣慰,你说你想考华清的时候,我觉得你是有目标,有理想的那类孩子。我看到你,就像看到曾经的我一样。可是你为什么不愿意努力一点,哪怕一点。遇到困难就想着逃避掉,明明自己有能力做的比别人好,就是不愿意。”
一字一句都像是责罚,只不过语言比戒尺更沉痛,它落在人的心上。
“今天,我不再罚你了,明天你也不用来了。”
“不!不要!不要,求求你!姜老师!不要!”
“我错了,呜呜呜呜!求求你。姜老师,我改!我一定改!”
“你别不要我!求你!我错了!你怎么罚我都行!”
“只要你消气,你怎么罚我,打我都行!你别不要我!我只有你了!”
校服裤子早已不知道被我拖到了哪里,膝盖碰到瓷砖上很凉,冻得膝盖生疼,但我不敢松开抱住他的大腿,我知道,我不能失去他,他在这一刻甚至已经成为了我存在的意义。
他立在那里,不为所动。
我爬起来,拿着藤条,跪在他面前,双手捧着,举过头顶。
“姜老师,那60下,我愿意换成藤条。您罚我吧!只求您,不要丢下我。”
我跪在床上,开始解着上衣的纽扣,紧接着是文胸。
“肖杨,你这是干什么?你不要!”
“姜老师,这是我自愿的。您罚我吧!我一定好好听您的话。”
随着文胸滑落,我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彻底赤裸着在一个男人的面前,但我不后悔,我找到了生命中的光,我不能让他轻易熄灭。我冲他微笑,几滴泪珠滚落脸颊,随后趴在枕头上,紧绷着大腿将屁股用力向上撅着。我知道这样的姿势连私处都会被他尽收眼底,这样的数量已经超出了我们家规惩罚的最大数目,但我也知道,我必须做出我的挽留,他是我现在生命里唯一的光了。
我当然知道,藤条的感觉是让人畏惧的疼,后背的裸感是让人抗拒的羞,藤条落下的时候我便后悔了60下的要求,但我依旧咬牙挺着。
【啪】
“一,姜老师,您放水了。请用力打我,我受得住!”
【啪】
“啊!二”
10下藤条之后我便开始哭喊,报数的声音颤抖,含着哭腔。
“受不住了可以跟我说停!”
“不,把我绑起来吧,我一定挨完60下!”
束缚带被压在衣柜的最底下,应该很久都没有用过了。不知是不是许久不用束缚带生疏了,腕扣和脚踝处的固定甚至有些磕绊,但总归是完成了。他拉着我的手臂试了试松紧度,确定我不会因为挣扎而脱离之后,藤条的责打继续。
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床单上,额头的汗珠从侧面滚落,有些落在耳廓里。我能感受到后背的汗珠从胸侧汇集,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,藤条的每一下破空声都带着一阵臀上的剧痛,像是利刃割开了一道口子。
“肖杨,屁股上不能再打了,接下来我会打在臀腿上。”
“嗯!姜老师,您继续!我······我受得住!”
【啪!】
“四十二!”
【啪!】
“四十三!”
【啪!】
“受不住了可以跟我说停!”
“呜哇!四····四十六,不!您继续!”
臀腿上的痛感充斥在大脑里,我理解了“生命不可承受之痛”的感觉。手臂也有些支持不住,开始颤抖起来,头发已经被汗珠浸湿,我不得不开始依靠颤抖来缓解痛感。我能感受到藤条打在光屁股上,鞭痕一条一条肿起来,交错在一起,一层叠着一层。我甚至有些期待了,藤条每一次在屁股上响起,都意味着他更走进了我一步,只要我挨完这60下,就能挽回他。
当我报出“六十”的数字后,我竟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。第60下藤条落在了我心理防线崩溃的前夕,屁股上的疼痛还在一阵一阵地朝我袭来,姜老师坐在床头帮我梳理着凌乱不堪的头发。
“小屁股都肿得不像样子了,看你以后还敢不敢。”
“对···对不起,姜老师,我不该惹您生气。”
“我去拿条毛巾,帮你敷一下。”
我的意识已经有些迷离,但我还是凭着直觉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,不愿松手。
“姜老师,您罚过我了,答应我了,不走了,对吧。”
“走去哪里?这里是我家吧?”
我笑了,他也笑了,他一笑,天就亮了。
虽然第二天里,顶着肿到发紫的屁股上课的确是一件难堪的事情,藤条的肿痕遍布整个屁股和臀腿的连接处,无论我用什么样的坐姿,都会触碰到它们。物理老师的讲课依旧乏味,公式变换依旧难以理解,但我还是努力听着。
“你怎么了?不舒服嘛,怎么额头上全是汗?”
“没有,没有。我·····我大姨妈来了,疼。”
“啊?那你要不要休息一会?”
“不了,考45分还休息个屁啊·····再休息,人都要没了。”
“?”
与同桌解释这其中的详细事情实在是太复杂了,我从面子和里子里都缺少这样做的动力。那一天的课后辅导对我和物理老师都是一种折磨,但至少那是我第一次完全弄懂了整张物理试卷的题目,这在之前完全是我不敢想象的事情。用物理老师的话来说,
“如果按照你的思维方式,人类的发展历程不知道要多走多少年的弯路。”
物理老师只是单纯觉得我笨吧。
我似乎找到了他所说的【目标】到底是什么了。
“你一心一意地做好每一件事情,想要的【目标】就可以达到了。”
但我肯定的是,那次责罚之后,我们俩都改变了很多,换句话说,是更加像一家人了。虽说后续的我难免犯错,犯错之后的责罚也不会减免,但我渐渐地改变了。以往看到都会头脑眩晕的物理题目,此刻也不再那么晦涩难懂了。
那是我第一次拿着考了80分的物理试卷,我兴奋地给他看。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这个成绩在班上并不算突出,但对我来说有着不同的意义。这是我第一次达成自己的【目标】,就像是我羡慕的,他的样子。放学后是奖励的时光,晚饭后的甜点里他多给我买了一份小蛋糕,但作业后还是要经历着我头疼的试卷复盘环节。没办法,我还是有些抗拒,毕竟这个时间段是最容易犯错的,也是最容易挨揍的——准确来说,是没有哪一次不挨揍的!
“你为啥要这么去想,按照老师教你的思路不行么?”
“但是,这么想的话也是对的呀,你看最后结果都一样。”
他皱着眉头看我一眼,把稿纸摆在桌子中间,将老师写的解题思路放在我稿纸的右边对比。
“你看这道题只有2分,你用了10分钟去做,不是慢了吗。”
“好吧哥,你有道理,听你的。手给你,打吧。”
这么长时间我早就明白了,若是我再反驳几句,手心上的戒尺就不止他心里想的那个数了。我用力闭着眼睛,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,将左手递给他。
“等会?你叫我什么?”
“唔,没什么,就···啊!疼!一!疼死啦!”
“我问你呢,叫我什么?”
“没有!啊!疼!二!”
“我最后问一遍了,你不说,我就再加力度了哈。”
“疼啊!三!哥!哥!”
“四!哥!轻点!”
“五!晚上作业还要写呢!”
“六!哥,别打了!”
“七!我错了,哥!”
“八!呜呜呜,别打了,哥!”
“九!我手好疼!不行了!”
“十!呜呜呜呜呜”
戒尺打在手心里很疼,手指被他拽着很疼,但他的胸口很暖和,我紧紧抱着,他衣服上的布料触在手心里,阵阵酥麻、疼痛,手里像抓住了漫天星辰,它们一点一点闪烁在手心里,像是微弱的光一样。越是渺茫我越是想要抓住它,哪怕它会带来疼痛,但我太懂黑暗的滋味了,我不想再尝试一次。
他的手心拢在我的脑后,将我更深地埋向他的胸口,手指轻轻摁着我的头皮,温暖舒服。我记得这种感觉,是外婆把我搂在怀里,按摩头顶哄我入睡。
“妮妮乖,妮妮乖,闭上眼睛快快睡。”
“妮妮睡,妮妮睡,星星闪烁甜梦境。”
“妮妮安,妮妮安,做个好梦长又长。”
“梦里有座大花园,醒来笑容满满面。”
一年后的高考,算上政策的加分,最终的分数使得我终于可以如愿考上了他当初的华清大学。从【目标】到【理想】的路程不短也不长,573个日夜,手心和臀上的伤痕好了又添,像是一场救赎,一场修行。报考志愿那天的家长会,是他陪着我去的,我坐在他一旁,同桌惊奇地朝我打着手势,轻轻地说:
“喂!肖杨,他是谁呀?”
“我哥!”
我把头偷偷凑过去,小声跟她说。但他肯定听到了,他的脸上,微微向上的嘴角。我有些害羞,在他身上蹭了两下,趴在桌上。他的手指放在我的头上,摸了摸,抚了抚。
“别闹,在学校呢。”
“我知道啊,又不是干别的。还是说,你想······”
“喂!不许说,不许,好多人呢!你·····不理你了。”
我朝他做了个鬼脸,把头转向另一边,偷偷藏起笑。
《后记》
大学里,在他的帮助下,我按照他的方法参加活动和竞赛获得了出国留学的机会。离开的那天,港口人群如海,只是这一次,岸边再也没有送别我的人了。我有些落魄,痴痴地望着人群,他将手搭在我的肩上,带我走到了甲板的另一边 —— 一望无际的大海。
“哥,离开这里的话,我们的家在哪里呢?”
“你知道吗,妮妮。有时候,家不在身后,而是在前方。”
“嗯!这是属于我们的归途。”
海风呼啸,轮船发出低沉的汽笛声,震得我双脚酥麻。我靠在他的肩上,一抹残阳落在水天相接的地方,宁静致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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